原子弹功勋工人:造一辈子原子弹 如今吃不起抗癌药
(原标题:买不起抗癌药的原子弹“功勋工人”)
在家中的原公浦
参加社区活动时,85岁的原公浦告诉其他老人,自己参与了十次原子弹试验,老人们都笑了:“老兄,不要吹牛了,搞原子弹的还住在我们这么破烂的地方?"
原公浦说的是实话,在他家里有一个“展览馆”,珍藏着自己与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相关的奖章、照片、报道,以及其他资料。
“两弹一星”元勋之一的钱三强曾形容原公浦是“一颗非常重要的螺丝钉”,因为他在1964年成功加工了我国第一颗原子弹“心脏”部件——铀球,由此得名“原三刀”。
如今,与癌症相伴的七年里,原公浦受困于贫穷、病痛和昂贵的抗癌药。
他想不通,当年“比天还大”的原子弹研制难关,和大西北戈壁滩漫天的风沙,都没能难住他,退休后却因看不起病、吃不起药而奔走无门。
“造了一辈子原子弹,没想到老了是这样的下场,我要药吃啊,我没有尊严了”,原公浦坐在椅子上,摘下眼镜,颓然看着房间陈列的物品,眼角泛出泪光。
原公浦所获的荣誉证书
患癌的老人
2011年的秋天,早起晨练的原公浦,在小公园里打了一套太极拳,屈膝时感觉到双腿轻微疼痛,起身后下蹲艰难。
此后一段时间里,他睡觉时起夜次数明显增加,双腿疼痛加剧。他前去社区医院检查,化验结果中PSA(前列腺特异性抗原)其中一项指数高至60,远超过正常范围0~4。
医生吓了一跳,“原师傅,赶快去大医院检查,怕是前列腺癌”,原公浦一听懵住了,他想到自己五年前做过的前列腺增生手术,“药吃了很多年,一直没停”。
原公浦回到家中,抱着侥幸心理,没去检查。他的老伴郭福妹还在家附近打些零工,也因为腰疼的问题一直在医院理疗。彼时,原公浦的退休金刚过2000元。
到这一年的冬天,原公浦已经走不动路,脚肿得袜子都穿不上,“全身骨头疼”。吓坏了的老伴和闻讯赶来的儿女将他送到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,医生确诊为前列腺癌晚期,并发生全身骨转移。
2012年1月4日,原公浦在复旦大学中山医院接受去势手术。在手术住院的三天里,他不让家属陪夜,“白天来看看就行,一直是一个人住院”,他顿了几秒,“老婆子身体也不好”。
原公浦对于老伴郭福妹一直有些愧意,愧意的来源,却是那段他无比光荣的日子。
戈壁之上
1959年,原公浦与郭福妹新婚两个月时,被选入大西北的保密工程,只身前往戈壁滩,打地基、修厂房。
一别三年,原公浦获得12天探亲假,人还没到上海,妻子已经收到电报,让他“速去北京攻关技术”。在北京,原公浦第一次见到了加工原子弹铀球的液压机床,工作手册上记满了原子弹工作原理图和技术思考。
1963年8月,郭福妹将五个月的女儿托付给母亲,毅然与原公浦去了戈壁滩中国核工业总公司404核基地。11月,原公浦和其他车工投入到封闭式训练中,在简易搭建的18号车间模拟铀球加工,对着鸵鸟蛋大小的铀球进行车削。
郭福妹同在车间做分析工作,包揽了家里大小事务,她们的家务事都被排在丈夫的工作之后,“领导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,家里出了再大的事都去找他,不能影响原公浦的工作。”
1964年4月30日,原公浦与郭福妹终身难忘。一周前,404核基地技术考核中,原公浦才被确定为车削第一颗原子弹铀球的操刀人,这是当时国内唯一的一颗铀球半成品,自发现铀矿起经由十年研制才完成。
这一周,原公浦紧张到吃不下饭、睡不着觉,每天医务人员为他注射一次葡萄糖,保持体力。他每天十点半照常进入18号车间模拟演练,紧急事故逃生路线走了一遍又一遍,但他心里清楚,“一锤子买卖,怎么样都要把它车到合格水平,什么事故都不能撤”。
到了这一天,原公浦作为主操作,与其他两人穿上防护服,戴上特制的三层口罩,套上双层乳胶手套,进入18号车间。
铀球被机床真空吸盘固定住,原公浦抑制不住地颤抖着,在机床前着手操刀。突然间,铀球扑通掉了下去。真空吸盘出了问题,原公浦心提到了嗓子眼,一旁的祝工程师和副操作匡师傅安抚他休息一下。
片刻后,原公浦重新启动机床,操刀对铀球开始车削,祝工程师细致测量铀球的尺寸、各项数据,每车一刀,匡师傅迅速拿走掉下的切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