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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-05-01 10:34栏目:新闻

邬霞已经勇敢地进行表达了,可写下的诗篇仍有很强的羞怯感,这是女工诗人有别于一般女作家的特点。

偶然进入邬霞的博客,那首《吊带裙》让我眼前一亮。我一下子就被这首诗打动了,与此同时也泛起深深的疑问。邬霞对劳作的抒写中所蕴含的美好,以及她对那个穿上她亲手熨烫的吊带裙的“陌生的姑娘”所怀有的爱意,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?

要知道,农民工诗歌总体上是一种创伤写作,除了表现寒窘劳苦的城市底层生活,他们最经常处理的主题就是在工厂里的异化劳动。

身体长年被厂服束缚

这样的疑问构成了潜在的拍摄动机。我们走进邬霞家中,听她讲述长年被厂服束缚的身体是如何渴望美丽的裙子——只有在夜深人静的宿舍楼厕所窗前,把幽暗的玻璃当成镜子,才能够得到几分钟穿裙子的乐趣。

邬霞还给我们展示了满满一衣柜廉价的吊带裙,都是二十来块钱的地摊货,天凉了还舍不得收起来。邬霞说,正是由于生活中有太多苦难,写作才更要追求美好。

《神曲》里的贝雅特丽齐,接替维吉尔继续引领但丁上升,直到天堂;老歌德也说过,“永恒的女性引导我们上升”。邬霞身上就具有这种美好的升华性力量,而她不是被虚构出的艺术形象,她就生活在深圳,是亿万打工者当中的一员。这就是纪录片的真实之美,也是《吊带裙》背后的故事。

5

吉克阿优

作为一个用汉语写诗的彝族充鸭绒工,吉克阿优比其他打工诗人更多了一种悲愁,在城乡之间、彝汉之间,在古老的民族传统与现代文明之间,他患得患失,进退失据,用他那首《彝年》里的话说,“我谎称自己仍然是彝人,谎称晚辈都已到齐/但愿先祖还在,还认得我们穿过的旧衣”。

农民工的候鸟生活,我们认为有必要重点加以表现,但我们不打算拍春运返乡,已经有一些影片聚焦于此了,我们想另辟蹊径。最终我们决定拍摄吉克阿优回乡过彝年的经历。不像春节,过彝年工厂是不放假的,吉克阿优打工近十年,还是头一次回家过彝年。

彝年风俗

海德格尔说过“诗人的天职是还乡”。而且在他看来,唯有这样的人方可还乡:长久以来一直在他乡流浪,尝尽漫游的艰辛,拥有丰富的阅历,关键是“在异乡已领悟到求索之物的本性”,“现在又归根返本”。吉克阿优就是这样一个还乡者,他在诗中写道:

好些年了,我比一片羽毛更飘荡

从大凉山到嘉兴,我在羽绒服厂填着鸭毛

我被唤作“鸭头”时遗失了那部《指路经》

《指路经》是古彝人为亡者举行祭祀活动时吟诵的一种诗体经典,其内容是指引亡魂返回祖居之地,而不至于迷失方向,类似古埃及《亡灵书》或楚辞《招魂》。吉克阿优是否暗示我们,在嘉兴羽绒服厂打工的他就是个孤魂野鬼,难以真正返回传统彝乡世界?或者,他是否因漂泊无定而难以说出自己的人生踪迹?

6

许立志

许立志生于1990年,广东揭阳市揭东县东寮村人。高中毕业后在广州打过工,2010年开始写诗,2011年初赴深圳,进入富士康公司。

两年后,习惯了流水线作业的许立志写下《流水线上的兵马俑》。和一般的雕塑不同,兵马俑是物化的躯体,也是殉葬品,数量惊人,整齐划一,严阵以待,正如一个专制的工业帝国中处于准军事化高压管理之下的许立志们。